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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 海昏是豫章郡十八县之一。近年来由于海昏侯刘贺墓的发掘，社会上开始出现一股“海昏文化热”。然而“海昏”这个地名是什么意思，学术界仍无定论。本文首先通过对“海”“昏”二字进行含义分析，筛选出可能符合海昏真实含义的内容。其次分别介绍目前学术界对于海昏的含义的四种解释，并通过不同的角度去考辨其合理性。最后考辨海昏侯与海昏县命名先后的问题以及我对于“海昏”词义的探究，并得出“海昏可能是边远地区河水浑浊之地”的结论。 关键词：海昏 含义 考辨 探究 一、海昏简介 海昏，是江西省的一个古地名，最早是豫章郡的一个县的名称。《史记·樊郦滕灌列传》:“项籍败垓下去也……遂定吴、豫章、会稽郡。”《汉书·地理志》：“豫章郡，高帝置。……县十八：……海昏，莽曰宜生。” 《汉书·武五子传》：其明年春（前63年），乃下诏曰：“盖闻象有罪，舜封之，骨肉之亲，析而不殊。其封故昌邑王贺为海昏侯，食邑四千户。”这时海昏县就改为海昏侯国，新莽时国废，改名宜生县。到了刘秀恢复东汉时，又重立海昏侯国。至于其什么时候再次废国，不得而知，最晚不会晚于东汉灭亡。 海昏县最初的辖域相当于今天的永修、安义、靖安、奉新、武宁以及新建铁河乡以北的地区。到了东汉桓、灵之际，海昏县辖域基本等同于今天的永修县。元嘉二年（年），废海昏县，将海昏县治作为建昌县治（海昏改名建昌，建昌被新吴合并）。此后直到年改名永修县，基本如此。 二、“海昏”的字义发展与归纳 1、“海”的字义 《汉语大字典》海字下收录有17项字义： ①本指承受大陆江河流水的地球上的最大的水域；后指邻接大陆而小于洋的水域。 ②海水。 ③指荒远之地。 ④从海外、外国传来的。 ⑤大湖。 ⑥苑囿内的水池。 ⑦较大的器皿。 ⑧大。 ⑨人或事物集聚众而且广。 ⑩物产富饶。 ?任意的；无边际的。 ?昵称。“好”的谐音字。 ?助词，多用在句尾。 ?古州名。 ?河名。 ?上海的略称 ?姓。 在最早出现海字的小臣誺簋铭文里，“海”是作为一个专名用词出现在里面：伐“海眉”。海眉应该是一个地名。《殷周金文集成释文》中眉下括注“堳”，据《广雅·释丘》云：“堳、埒，厓也。”即是后来的“海湄”，《文选·琴赋》有“俯览海湄”，即俯视海边。所以海的本义应该是海洋。 说文解字：“海，天池也，以纳百川者。”“天池”二字导出的“海”的多个引申义。天池并不是今天所谓长白山天池之意，而是延伸到天际的巨大水域。江河都流入与此。由天，引申出大、广、多、远的意思。由池，引申出大湖的意思。上述十七条释义，其中?、?、?、?、?、?（夷姓）为宋代以后出现的字义，首先应该剔除。而④、⑤、⑥、⑦、⑧、⑨、?义项产生于汉代以后（据所引文献），也应筛除。海昏为内陆地区，不沿海。而海姓是小姓，源于东海。所以①、②、?义项应该排除。只剩下③、⑩两个义项有可能是海昏之海的含义。 又查《故训汇纂》，海又有训作“晦”的意思。仔细查其引文，皆为东汉及以后的儒士注疏经典时的个人见解，也不应该是“海昏”的海字的含义。 二、“昏”的字义 《说文解字》云：“昏，日冥也。”就已发现的甲骨卜辞来看，昏的本义确实是太阳下山的时刻。《汉语大字典》中昏字有两个读音，读去声时作姓，与研究范围无关；读平声有十个义项如下： ①日暮，天刚黑的时候。 ②暗，昏暗。 ③昏聩，迷乱。 ④（目）不明。 ⑤昏迷，失去知觉。 ⑥早死。 ⑦结婚。后作“婚”。 ⑧通“阍”。古代守门者官名。 ⑨通“暋（mǐn）”。勉力。 ⑩通“泯（mǐn）”。尽。 这十个义项中，后五个是假借义，先剔除。②④⑤是汉以后出现的义项，排除。①和③古文字是两个字，其中只可能有一个是“海昏”的“昏”的字义。同时也不排除昏是个通假字。所以经过查阅《故训汇纂》，将“昏”的假借字列举如下： ⒈与惽同。《诗·小雅·小宛》：彼昏不知。 ⒉作婚。《诗·谷风》：宴尔新昏。 ⒊读为暋。《书·盘庚上》：不昬坐劳。 ⒋作殙。《国语》：鲜不夭昬。 ⒌与泯通。《书·顾命上》：无敢昏逾。 “惽”其实就是《汉语大字典·昏》的③义项，婚是⑦义项，“殙”是⑥义项。再次结合汉语大字典后五个义项，⑥⑦是形容人事的义项，应该先排除。⑧是守门官名，与海昏人文似无关系，也应该排除。⑨⑩义项含义相近，然而⑨是形容人的，⑩义项是定语，作为海昏的含义解释都不合适，故排除。辞书释义中只剩下“昏聩”这一含义有可能是海昏地名的解释，但是这个解释必须要有个前提：先有海昏侯，才有海昏县。否则也不成立。 三、“海昏”词义诸说考辨 1、“湖西说”考辨 “湖西说”认为“海昏”意为“鄱阳湖的西边”。此说法最早见于南昌科技大学语言文字研究所教授黎传绪发表于《中学历史教学·历史博览》的《解说海昏国》一文，这也是第一篇解说“海昏”地名的文章。文中称“海”在古代汉语中的就是“湖”的意思，并且用洱海、青海、中南海为例证。“昏”则是用古文字字形解析，称甲骨文昏字为一个人侧立着伸出一只手，手下面是一个太阳，古人以日出日落辨别东西方位，东字就是例证（太阳刚刚升起到树干），所以昏字就是西方的意思。由此，海昏就是湖西，即“鄱阳湖的西面”。 这篇文章发表3年后，地跨武宁、永修二县（两县都曾是海昏故辖地）的柘林湖即改名为“庐山西海”。不知改名者是否参考了此文。而海昏侯刘贺墓的发掘公开曝光后，“湖西说”纷纷为各路媒体所引用，流传甚广。但是这个说法在学术界却得不到普遍认可。就目前所见的几篇有关解释海昏地名的文章中，纷纷对此说持否定意见，并持有各自的理由。我认为“湖西说”是有问题的，但是我觉得目前已发表的这些文章论证得不够深刻，我决定深刻分析一下“湖西说”。 首先说“海”。海在古代汉语里面确实有湖池的意思，《王力古汉语字典·海》第一条即称：“海，又指大的湖泊。《汉书·西域志》：‘蒲菖海一名盐泽者也。’”蒲菖（昌）海，就是后来的罗布泊，罗布泊现在已经完全干涸了，但是在汉代，曾是“广袤三百里”的大湖。《汉书·张骞传》又有“涉流沙，通西海（北魏改名青海）”的字句，说明在汉代，海确实可以指代大湖。蒋氏《“海昏”语源考证》里面认为海指代湖始于《梦溪笔谈》，我认为是不正确的。 但是，这些叫做“海”的湖，都是西北内陆高原的巨湖。因为古人没有航拍设备，一路西行，突然走到一处大湖边，眼前波光粼粼，浩瀚无际。古人以为是走到海边了，于是就把此湖叫做海了。后世所谓北方方言的“海子”，实际上是对前人认知局限的一种继承。至于中南海、什刹海之类的，则是因为它们是皇城根下的湖泊，虽然不是很大，但是要在名称上胜过别的湖，于是也叫海。而江南地区自古为水乡，大湖都不叫海，而叫泽。《书·禹贡》：“三江既入，震泽厎定。”震泽就是今天的太湖。而先秦两汉时期鄱阳湖的前身名为彭蠡（泽），今九江有彭泽县，即是彭蠡泽地名的遗存。海昏虽然离彭蠡不是很远，但是绝不会以“海”指代之，因为江南内地一带的地名文化向来没有海的概念，只有泽的说法。 接着说“昏”，黎教授认为昏的本义是黄昏。这一点是正确的。但是“昏”并没有“西”的意思，昏字甲骨文的解说，目前可查到的资料有多种说法，汉字字源网说“昏”是“太阳落在手臂高度”，《汉字字源·昏》：“太阳落到帐篷下”，《汉字源流字典·昏》：“太阳落至根底处”。不管哪种解释，都是说“太阳落到xx”。由此可见昏字的表意重点在于“日落”，而不是日所处于何方位。 文中还以“东”为例，但是这个例子没有说服性。《说文解字》云：东，动也。从木。官溥说，从日在木中。就目前可见的古文字资料来看，东（東）中间的“日”并不是日光的日，甲骨文的日月的“日”中间的一横是不连两边的（如图1），而东中之“日”只是一个圈加一横连两边（如图2），而且这个圈里面的横数量是不固定的（如图3），甚至是斜笔（如图4）。徐中舒《甲骨文字典》认为东是“以橐中实物以绳约括两端之形，为橐之初文，甲骨文金文俱假借为东方之东”，我认为这个说法是正确的。尤其是商周的族徽金文，东为橐状更加明显（如图5）。所以说“东”不是东方的东的本字，也就不能证实“昏”可以表示西方。而且就我目前所查阅的资料，尚未发现昏有表示西方方位的例子。因此，把昏字解释为西边的说法，是不确的。 年底，《南昌晚报》刊登了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辛德勇对海昏的个人见解。辛德勇认为“湖西说”有一定道理，但“昏”不是西，而是西南。以冬至为标志，就可以看到太阳处于旦和昏的时刻，一个是在东南、一个是在西南，昏就在西南方向。我认为辛教授仍把海定为湖的意思，坐标系选错，昏指代西南也将靠不住脚。 2、“湖源说”考辨 湖源说，见于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的刘新光发表在《光明日报》上的《说“海昏”》一文。文章认为海指彭蠡泽，昏通婚，也就是婚媾，也就是父母。并称“彭蠡泽为水，水为阴，与女性合”，得出“海昏是彭蠡泽的水源地”的结论。 这个说法同样把“海”定义为“湖”，我在前文就已经论证了在江南，湖称“泽”不叫“海”。这个坐标系定位错了，对地名的解读会造成非常明显的偏移。“昏”确实可以通婚姻的“婚”，我在前文中提到，“婚”是人事词汇，应该不会用作地名之，所以排除之。我觉得刘新光的这个理论过为牵强附会。 以“昏”假“婚”的现象基本见于先秦文献，因为当时婚字还没有造出来，直到战国后期的《诅楚文》中才出现从女的婚字。此后的文献就基本没有看到以昏代婚的现象了。海昏最早不会早于汉高祖六年，当时如果以婚字字义来定义海昏，就可以直接用婚字。不必省却偏旁，产生歧义。 刘新光本人对于这个论点自称为“脑洞之作”（见其新浪微博），看来刘新光写这篇文章时并没有经过仔细考证，只是脑海中灵光乍现，顺势成文罢了。所以湖源说是不可靠的。 3、“昏邑说”考辨 此说见于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王泽文发表在《中国史研究》上的《试说“海昏”》一文。王泽文认为“海昏”就是周朝的“昏邑”，并且称“海昏”是“昏”的同名异写，认为先秦时期“海昏”写作“昏”是双音节词头弱化的体现。文末还表示这个观点获得了李学勤先生的认同。 这个观点的核心证据就是西周青铜器柞伯鼎铭文。其中有“用昏无及，广伐南国，令汝其率蔡侯，左，至于昏邑”。我认为这个昏邑并不是江西北部地区。 先解释一下这句铭文。用在金文里常表示因的意思，这里也是。及通忌。国是域，南国是指周王朝南方的辖域，而不是叫南的国家。全句意为：因为昏邑肆无忌惮，大面积侵占周王朝的南疆，命令你（柞伯）带领蔡侯（征讨昏），向左，到达昏邑。 查阅《中国历史地图集》的西周时期全图，周王朝的活动范围在今天的华北平原，南边不会越过长江，长江以南皆为原始社会的百越土著之地。所以说昏邑能直接与周王室发生利益纠纷，应该在长江以北，根据蔡国地处汝水（淮水上游支流），可以认定昏邑应该是淮河流域的一个小邦国。 而将海字分析为同名异写，我认为有些牵强。这应该是作者前文否定海即鄱阳湖之后，对海字无从解释的一种自圆其说。至于双音节词头弱化的说法，我认为用在“海昏”这个词上证据不足。综上所述，“昏邑说”不符合西周时期的史实，应该是不正确的。 4、“晦昏说”考辨 “晦昏说”由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的王子今先生提出。并写了《“海昏”名义考》、《续考》两篇论文公开发表。王子今认为“海昏”即是“晦昏”，意指刘贺当皇帝期间作风昏乱。且提供三大证据：1、“海”通“晦”。2、汉有非县邑名的爵位名。3、东昏侯“依海昏侯故事”。 先秦两汉古籍中，“海”确实有“晦”的意思。但是作为一个常规的爵位名，且要表达其贬义性。为何不直接用晦昏，而要拐弯抹角用通假字表示呢？汉代“晦”已是一个常用字，如果汉宣帝要表示对刘贺的鄙视，可以直接用晦昏侯命名。文中引用马王堆汉墓简帛文献例证汉代海字可能写作晦，但是有一点须注意，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书籍大多为汉以前的著作，汉人传抄古籍，一般是直接抄录字形，而不会改为今天的通用字。如果海昏是贬义，在海昏侯国灭亡后，海昏地名就不会作县名沿用了。所以我认为“海”通“晦”的说法难以令人信服。 汉代确实有非县邑名的爵位名，不过数量占比极低。而且每一个非地名的爵位由来都有明确历史记载，然而有关海昏侯的封爵由来，《汉书》只是引述了汉宣帝的一道诏令：盖闻象有罪，舜封之，骨肉之亲，析而不殊。其封故昌邑王贺为海昏侯，食邑四千户。这道诏书并未表明汉宣帝有什么鄙视刘贺的意思，只体现出汉宣帝的“至仁”思想。 至于东昏侯萧宝卷的“依海昏侯故事”，我认为不足为据。萧宝卷所处的南齐，据海昏侯刘贺已有五百多年，而且当时海昏这个地名已经撤销了。至多可以认为萧宝卷的事迹与史书上记载的刘贺很像。而海昏县废除于刘宋，我觉得可以作这样一种猜想。南朝时期的人认为海昏就是昏昧之类的贬义，所以把海昏地名撤销。而后南齐萧宝卷人品下流，当时把他比作海昏侯刘贺，于是将他贬为东昏侯，但不能认为汉朝的人就是认为海昏是“晦昏”。考据一个地名的含义，不能以后代的为准，因为可能会发生变化。因此我认为以东昏侯为据，可能靠不住。 年2月，蒋重母、邓海霞等在《辽东学院学报·社会科学版》发表一篇名为《“海昏”语源考证》的论文。文中称海昏是太昏昧之意，与王子今的“晦昏说”立意一致。将海解释为太，我认为不妥。因为前文提到海表示大的意思是在汉以后。昏表示“昏昧”之意，一定要有个前提：先有海昏侯，再有海昏县。这个我会在下一章分析。总之，我觉得“昏昧说”不太靠谱。 四、海昏含义的深入分析 第一节先有海昏侯还是先有海昏县 到底是先有海昏侯还是先有海昏县？学术界目前仍未达成共识。一般来说认可“晦昏说”的学者认为先有海昏侯，反之认为先有海昏县。 我认为是先有海昏县的。刘新光引述《太平寰宇记》“海昏县，汉高帝六年置”证明先有海昏县。《太平寰宇记·江南西道·南康军·建昌县》引述《汉书·地理志》曰：“高帝六年，豫章郡置十八县，艾、海昏属焉。”这句话与现行本《汉书》有出入，现行本《汉书》只是说“豫章郡，高帝置”，没有明说“高帝六年领县十八”。于是王子今以无历史记载为由说此论不成立。 实际上，在汉高帝六年以前，豫章郡境内就有一些城邑，艾是其中一个。艾邑的辖地就是修水潦水流域全境，汉高帝六年灌婴定豫章郡后，把潦水流域以及修水中下游流域分出来设置海昏县。从道理上说，应该是没问题的。蒋重母以《地理志》记载的地情是元始二年（2年）的数据说海昏县可能是汉高祖六年以后设立的，还举了京兆尹下辖县为例。我认为此论有问题，因为京兆尹是当时的首都，人口繁盛，古代新设县通常是因为人口过多，不利于管理。然而在西汉时期，豫章郡属于未开发地域，人口增长缓慢，新增县的理由不足，所以海昏县应该就是灌婴设立的。 王、蒋还提到一个四千户食邑的问题。他们以《汉书·地理志》所记豫章郡平均每县人口只有三千余户（这还是西汉末年人口顶点时数据，还不包括南昌人口超过万户）为由说海昏县无法满足食邑四千户的标准。此言差矣，西汉豫章郡十八县，县情差异较大。西汉海昏县地域大小与南昌县类似，又与南昌接壤（交通比较便利），地貌以平原丘陵为主（可以多种植粮食），从这三点来说，人口达到四千户是很有可能的。 豫章郡除了海昏侯国以外，还有两个短暂存在的侯国。一个是宜春侯国（前-前年），封长沙定王子刘成于宜春县（辖袁水流域），因坐酎金失侯。一个是建成侯国（前-前年），封长沙定王子刘拾于建成县（辖蜀水流域），因不敬失侯。可见豫章郡以县为侯国是有先例的，所以将刘贺封于海昏县，也是可以成立的。综上所述，应该是先有海昏县，才有海昏侯。 第二节海字定义二选一 我在前文海字义项归纳部分筛选出有可能是海字的两个义项：1、指荒远之地。2、物产富饶。现在我来分析究竟哪个义项是“海昏”之“海”的含义。 “海”指“荒远之地”，即是“四海”之“海”。这个“海”之所以表示荒远，是因为其训作晦义。《周礼·秋官·布宪》：“达于四海。”贾公彦疏：“海之言晦，晦漫礼仪也。”由边远地区的人民晦漫礼仪，而把边远地区未开化之地称作“海”。豫章郡在灌婴开疆拓土之时，尚属于未开化的越地。当时豫章郡人口稀少，民风野蛮，海昏得名于此，是合理的。 “海”指“物产富饶”。典出《汉书·东方朔传》：“汉兴，去三河之地，止霸、产之西，都泾、渭之南，此所谓天下陆海之地，秦之所以虏西戎兼山东者也。”颜师古注：“海者，万物所出，言关中山川物产饶富，是以谓之陆海也。”然而海昏之地在西汉命名之初，并不富饶，甚至显得荒僻。所以“海昏”之“海”应该不是此意。 第三节另寻“昏”义 在前文我把搜查到的资料中所有昏字义项全部分析了一遍，结果这些义项全被我排除了。所以只能从辞书以外的地方寻找“海昏”的昏字含义。 海昏最初可能不是指代海昏县所辖的地域，而是指代海昏县城。如果寻着这一思路，找到海昏县城的位置，也许能解释海昏的真实含义。 《水经注·赣水》云：“缭水又径海昬县，王莽更名宜生，谓之上缭水，又谓之海昬江。分为二水，县东津上有亭，为济渡之要。其水东北径昌邑城，而东出豫章大江，谓之慨口。昔汉昌邑王之封海昬也，每乘流东望，辄愤慨而还，世因名焉。其一水枝分别注，入于循水也。” 缭水就是今天的潦河，循水就是今天的修河。海昏县城应该在潦河下游河道分两支处，通过百度地图可以推断，海昏县城应该在昌九高速潦河大桥南岸东溪村附近。潦河在这里绕了一个大弯向东、向北分流。津就是上缭津，也就是涂家埠。昌邑城就是海昏侯国都城遗址，慨口就是今天的河口。 通过百度全景地图，站在涂家埠大桥处西望，浑浊的潦河水注入清澈的修河中（这一段河道是后代改道，古修河在其北蜿蜒而东）。所以我大胆推论，海昏的昏实际上是涽，即河水浑浊之意。 查《汉语大字典》，涽读去声时确实可以表示浊水之意。虽然《汉语大字典》收录的这个义项源自成书宋代的《集韵》，但是这应该是其本义。因为由其组成的词汇“滑涽（滑通淈，搅浑。出自《庄子》）”、“泫涽（泫通眩，混合。出自《史记》）”、“涽涽（《说文》：淑，清湛也。出自《荀子》“涽涽淑淑”））”皆表示“昏乱”、“混杂”之意。可以看出涽在先秦时期确实有“浑浊的水”的意思。 然而“涽”在成书于北宋的《集韵》以前的字书文献中未见记载。有可能是当时的“涽”写作“昏”，而到了宋代，校书者觉得这个字义用涽来表示更恰当，所以就把古籍里表示“浑水”意思的昏改成了“涽”。这也正好印证了为何“海昏”的“昏”没加三点水，要是海昏县一直延用到今天，可能会写成“海涽”也说不定。 综上，“海昏”的“昏”应该就是“浑浊”的意思，即通涽。 宋世钞赞赏 |
